不知所云的邱兵+不明前景的澎湃,為何依舊值得同行點贊?觀點
5月15日,澎湃3.0正式上線,CEO邱兵一如既往地又奉上了一篇頗具情懷范兒的新版寄語,題目叫《我們的失敗與偉大》。本來是為一本書寫的序言,一稿兩用,拿來獻給了澎湃3.0。
有微信公號文章說,“此篇依然是典型的邱式敘事風格,講述了一個發生于26年前親身經歷的實習小故事,充滿年代記憶的細節和飽含傳統媒體人情懷夢想的片段,最后以希望和遠方結尾。”
但是說實話,讀這樣的文章,對我這樣一個一項缺乏文藝細胞的人來講,非常地“無感”。清晰地記得,5月15日下午兩點左右,一位上海的同行把此篇文章放到微信朋友圈里,我閱后還以為這篇文章放錯了地方,作為一篇書評或序言是可以的,但作為一個媒體產品的寄語,簡直“不知所云”。
之后,看到不斷有朋友圈的朋友轉發此文,我就又讀了一遍,才找到了此文的中心思想,原來就是這句話,“新聞是多么神奇的一種職業,那么遠的熱情,讓我淡忘了那么近的憂傷”。
這么簡單的一句話,被埋在了一篇長達2000多字的文章末尾。此句關鍵的話之外,都是一些看起來不找邊際的細節回憶,比如“我需要從中關村坐332公交車去白石橋,然后坐地鐵到東直門,出來后換107坐到海運倉胡同”,比如請吃肉包子,比如誰出了20塊,誰出了30塊等等。
了解澎湃和邱兵的網友應該很清楚,這樣的敘事風格已經是典型的“邱式敘事”。2014年7月22日,澎湃上線,邱兵的寄語是那篇充滿文藝氣息但又被吐槽“不知所云”的《我心澎湃如昨》;2014年11月16日,澎湃2.0上線,邱兵寫了一篇《月亮與三千元人民幣》,風格依舊;算上這次的《我們的失敗與偉大》,“邱三篇”的名號算是坐實了。
在《我心澎湃如昨》中,邱兵講述的是他在復旦新聞學院畢業時候的一個故事,抒發了一股依然在燃燒的新聞熱血情懷;在《月亮與三千元人民幣》中,邱兵回憶了與一位老報人老領導的交往故事,反映的是澎湃在經歷了最初的聚焦后面臨諸多質疑時,作為CEO的邱兵對于“改”的堅持和執著;而這次《我們的失敗與偉大》映照的則是澎湃上線接近300天之際,邱兵團隊對一份“不忘初心”的堅守。
邱兵在澎湃的“邱三篇”就是這個樣子,但是如果追究一下歷史,我們很容易發現,“邱式敘事”早就由來已久,網友們曾經歸納出他在《東方早報》上的“邱四篇”。《東方早報》是澎湃新聞的母體。
“邱四篇”里的一篇是《2014新年致讀者:大河奔流》,說的是邱兵與他在重慶的初中老師“老Z”的交往故事。老Z2010年初到過上海,在路邊買了一份東方早報。那一天該報的頭版頭條新聞說,東方早報請一千名世博工地的建設者吃了一頓晚餐。老Z用紅墨水筆寫了幾句閱后意見:“志存高遠,心懷貧弱,小邱娃兒,不負我心。”邱兵想用這個故事告訴他的采編人員,我們要好好做新聞,因為我們有老Z這樣的讀者。
另外一篇是《2014改版致讀者:報紙還沒有資格死》,這篇說的是東早當時的一次改版,故事倒是不多。
還有一篇是2012年4月10日的《上海經濟評論發刊辭:如果重要不妨枯燥》,說的是當時東早新辦了一個周刊,每周二出。周刊定位很高,如果不是財經人士,不一定能看懂。邱兵此文講述了為什么要做這么一個枯燥的周刊。
最后一篇是《2008新年致讀者:小東這四年》,此篇是完全的故事體,主人公小東是東方早報的一名財經記者,經過不斷努力,2007年下半年在上海買了一套50萬的房子。邱兵當時想說的是,該報有很多個“小東”,他們在執著地為讀者提供正確、重要、權威、健康的新聞。
無論是東早時期的“邱四篇”,還是如今澎湃階段的“邱三篇”,分析了這么多,不是說明我喜歡這樣的敘事風格,恰恰相反,我對這樣的文字是非常不感冒的,但是為什么又在這里不要其煩地討論這些文章呢?
2012年4月10日,《上海經濟評論》創刊。
其實原因只有一條,我是想從邱兵的文章中看看邱兵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再從此出發,看看澎湃的發展前景如何?大家知道,在中國做事,領導人的氣質就是企業的氣質,CEO的風格、總編輯的風格就是媒體的風格。
我遠在廣州,沒有見過邱兵,在澎湃之前,也基本沒有聽說個這個名字,邱兵如今在媒體界的江湖地位就是靠澎湃這個產品打下來的。澎湃去年7月22日才上線,到現在還不到一年,邱兵短時間內的成名和澎湃的發展是同步的,和“邱三篇”的刊發也是同步的。
顯而易見,這些文章無論講什么故事,都是在“販賣”一種新聞理想和新聞情懷。與此同時,在這些文章中,我們看不到邱兵對具體新聞操作的看法,更加看不到他對澎湃盈利模式的討論,而外界,最關心的可能并不是新聞理想,而是具體的新聞運作以及盈利模式。我想,這也是邱兵這些文章在網絡上既有熱烈轉發也引來熱烈吐槽的原因。
邱兵不說,可能是文風所致,也可能有自己“局內人”的難言之隱,但是本號作為一個對新媒體生產的觀察者和研究者,卻不能只談新聞理想,而不談具體運作。
從“邱三篇”和“邱四篇”的文本來看,邱兵是這么一個人。第一,在重慶長大,在上海讀書和工作,有重慶人的熱烈,也有上海人的精明。第二,80年代在上海讀大學,讀的還是復旦新聞系,耳濡目染,有新聞追求。第三,從東方早報到澎湃,認識到了媒體變革的必要性,也在親身參與這個變革。第四,媒體環境變化再大,但是懷有不變的新聞理想,一直致力于優質新聞產品的生產。
邱兵這樣的個性一定程度上塑造出了如今澎湃的下面四個特性。
第一,既有東早又有澎湃,實施雙品牌戰略。
澎湃的母體是東方早報,該報誕生于2003年,截止到2014年7月,該報已經存在十年有余。在上海的報業市場上,新聞晨報、新民晚報的營收狀況是最好的,其次文匯報和解放日報依靠強大的政府資源,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本號雖然不掌握具體經營數字,但依據常理,東方早報的位置應該比較尷尬,因而也最有轉型的動力。
2014年7月以后,東方早報推出了澎湃,舊有的報紙依舊在運轉,因此澎湃并不只是一個線上產品,線下每天還在出版40個版左右的紙質產品。只是,一般讀者(特別是上海以外的讀者)只知道澎湃不知道還有一個東方早報。它運用的是一個“雙品牌”戰略,報紙是東方早報,新媒體產品則叫澎湃。
傳統媒體向新媒體轉型,有的用雙品牌戰略,有的用單品牌戰略,有的用混合品牌戰略。關于這個問題,本號的前身“香港觀察”上曾經發表過多篇文章去論證。沒有最好的,只有適合自己的。
澎湃用的是雙品牌,可以與之比較的則是財新傳媒,堅定實施單品牌戰略,前段時間剛剛又把紙質的《新世紀周刊》改名為《財新周刊》,網站、微博、微信、雜志全部統一在“財新”品牌之下。本號是比較看好這種品牌戰略的,特別是原來紙質產品盈利能力很強的媒體,更加適合采用這個戰略。
第二,新聞生產的重心轉向新媒體平臺。
澎湃誕生以后,原來東方早報的采編體系全部重組,把新媒體平臺也就是澎湃作為最主要的生產平臺,東方早報雖然每天還在生產,但是在整個媒體內部的地位已經下降了。
這其實是澎湃最大的意義,也是澎湃稱為一個現象級新媒體產品的主要原因。這幾年,傳統媒體搞轉型,一直都在做,但是基本都是在做改良型的產品,對原來基于報紙的新聞采編流程只有“改良”,沒有“革命”。
但是澎湃不同,澎湃誕生以后,所有新聞采編力量都圍繞它在轉。
第三,招聘充實采編力量,堅持走原創的道路。
為了把澎湃做好,2014年,澎湃比較大規模地擴充了采編隊伍,在全國很多個城市建立了記者站。我們知道,這幾年,媒體的用人整體上是在下滑的,澎湃這么做等于是在“逆勢而為”。
之所以這么做,就是要把原創新聞做好,而不是像商業網站那樣只是做一個聚合平臺。在中國,做聚合平臺有非常大的誘惑力,四大門戶就是這么做的,這兩年非常火爆的“今日頭條”也是這么做的,連一向非常重視原創的南都也做了一個聚合性的“并讀”新聞客戶端。
澎湃抵擋住了做聚合的誘惑,堅定地走原創的道路,抬高了自己的運營成本。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在這一點上,我想邱兵固有的新聞理想是起了作用的。
當然,聚合平臺也不是那么好做,特別是后來者要出頭是非常困難的。
第四,立足上海,面向全國,做新型主流媒體。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一個地方媒體不做本地新聞而是做全國性的新聞,這樣的選擇也會讓人感覺有些突兀。不過,澎湃一開始就堅定地做全國新聞,事實證明,也取得了不錯的效果,上線后,澎湃刊發了大量來自全國各地的新聞特別是貪腐新聞。
做全國新聞有一個好處,就是報道的天花板相對要高一點,雖說原則上不能搞“異地監督”,但是只要尺度把握得當,異地負面新聞比本地負面新聞還是要好做一些。
從中央的號召來說,未來幾年要做幾家新型主流媒體,澎湃估計也是看重了這個機會。再加上,上海書記韓正對媒體發展的高度重視,這個機會還是蠻大的。
特點是有了,但可惜的是盈利模式還沒有。關于這一點,邱兵的上司裘新看得很準,在今年一季度的會議上,上報集團總裁裘新就分析了包括澎湃在內的幾個新媒體項目面臨的共同問題。
主要是三個突出問題:一是缺乏足夠的技術支撐,大多采用外包方式解決技術力量不足的問題,對新媒體產品的調整、優化工作容受制于人;二是缺乏以薪酬考核體系為代表的配套機制的創新應用,現有機制對人員活力的激發不足;三是缺乏成熟的商業模式。
最后一點是重中之重,缺乏成熟的商業模式,換句話說,就是掙不到錢,不能掙到錢,就缺乏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說不定哪天就玩完了。
順便說一句,裘新和邱兵據說都是復旦新聞學院畢業的高材生,現在又是上下級關系,但是兩個人的講話和文章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風格。邱兵是十足文藝范,看著動情,看后不知所云。裘新則是條分縷析,問題明確,邏輯清晰。
不過,話又說回來,澎湃畢竟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雖然還看不到明確的商業模式,但畢竟已經迅速成長為中國一個現象級的新媒體產品。就此而言,澎湃已經是走出了成功的一小步。
有了優質的新聞產品,有了業界和讀者給予的好名聲,也就有了很好的品牌效應,這就相當于把一個小姑娘養大成人,長得又漂亮,又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了獨特的氣質,這樣的姑娘即使自己不能掙錢,將來也可以找一個好婆家嫁了。找一個好婆家嫁了,讓婆家把姑娘養起來,其實也是一種盈利模式。
在這個新媒體產品從出生到卓越的蛻變過程中,向邱兵一樣擁有新聞理想雖然不是充要條件,但毫無疑問卻是一個必要條件。邱兵不時通過一個個自身親歷的故事講述對新聞理想的堅守,在時下媒體轉型“盈利模式”不離口的情境下,倒也算是難能可貴,因為無論到了什么環境下,新聞最本真的東西永遠不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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